文化沃野

　　小时候背古诗总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小雨淅沥是有的，但“断魂”却太过浓烈。反而在春暖花开之时的假期于我是一种奢侈。
　　那时候的清明节不是法定节假日，所以我们都约在那周的周末去上坟。爸爸家的亲戚和妈妈家的亲戚加起来近二十来号人浩浩荡荡地从城里出发，有坐公交车的，有骑自行车的。那时候私家车很少，必须很早出门，大人会带着些卤菜和水果在路上解乏。卤菜是头天在图书馆内部食堂排队买好的，有鸭翅、鸡脚、鸭脚、排骨、猪蹄等，好几大包，隔着袋子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像我这种小馋猫总是自告奋勇的去排队，就为了让剁排骨的师傅把那些小碎块不装袋，方便我在回去的路上提前享用。水果一般是甘蔗，红皮甘蔗，虽然甜，我却不喜欢，脏手费牙。成都的春天来得早，到了郊外，黄灿灿的油菜花早开成了一片，勤劳的小蜜蜂也已嘈杂成首歌，还有一种纯白翅膀的小蝶翻飞其间，微风拂面，暖意融融。
　　到了地儿，先是在一条大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然后分开，朝着各自的先人安息之地进发。擦碑、除草、摆上鲜花、点香、烧纸，最后放炮。两个世界的亲人似乎能在剧烈的声响和呛人的烟雾中闲话家常。记得表哥考上大学那年姑妈的碎碎念，也记得堂弟考上飞行员那年说坟上长出歪脖子树的笑言，还记得我毕业要出来工作那年妈妈低声祈求她奶奶保佑我一切平安顺遂。就这样，在思念的氛围里，汇报一年之中高兴的事儿，也倾述一下伤心劳神的事儿，大人们总有说不停的老话和说不完的新词……
　　清明节于我更像是一次家庭聚会，像是一次踏青郊游。一年又一年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人、同样的内容，从我有记忆一直延续到我毕业走出四川。岁月从容，斑驳生活，多年以后的今天才依稀透过那丝蔓延开来的新绿感受到家族记忆留下的烙印，飘渺而坚韧。一场场曲终人散，一段段似水流年，多少个人背后只要有家在就有前行的底气，有家在就有了温柔的心肠，有家在就有了陪伴的力量。家族的烙印在平淡琐碎中代代留痕。